依斯的流星
作者：潘立阳
依斯的流星
“我再一次试干了泪，那似乎男人不应该有的东西。走出了网吧，恰有一棵流星划过了天边，也恰有一滴泪划过我的脸边。他照亮了我的脸，很温暖”……
在游戏中我是一位美丽且法力强大的女祭司。象所有清纯的妙龄少女一样，有着可爱的脸蛋、迷人的身段，一身素白的法袍。但是这还只是外表，作为一个祭司，我拥有一颗纯洁高尚的心。为亡魂复活，替伤者疗伤。我所希望的是作一个理想中的女性。他应该是伟大、矜持、聪颖、含蓄、温柔而且坚强的；她会有一颗慈爱而富有怜悯的心，在人们心中犹如女神般的形象；会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无数妖魔鬼怪面前独当一面的气势。最重要的是，她会象所有女孩儿一样有一颗纤细而悠悠的心和浪漫的情怀。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在游戏中。
带着这样一个梦想，我一次又一次地登陆游戏。在这片属于龙族的大陆上杀怪物、升级、救人、组队、驯服野兽和恶魔。为了依斯的安宁而战斗。慢慢的，我几乎成了那个人，那个我所理想中女性。有时就算下了网我还搞不清楚自己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又在什么地方。所以我说网络真的好奇妙，它本身的世界愈是真实就注定了在它之中的人们越多的虚幻。我的世界越来越模糊，这时他出现了：
就象所以故事的开头，是偶然也是必然。他叫入江，是一个级别和我差不多的男性战士。
高挑的身材，白皙的脸庞，极为精致的五官非常巧妙的组合在一起；身为战士的他竟有一双忧郁无限、含清脉脉的眼神，害得我有好几次告诉他应该去当盗贼而不应该作战士。这样就算他偷东西时不小心被别人发现了，也会看在他这双漂亮的眼睛的份上放过他，当然这些都是开玩笑的话了。相遇总是美好的，因为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缘分。那天我被一大群恶魔围攻。在我的圣光下，这些残暴的家伙一批批的倒下却又一批批的拥上来，狰狞的面孔似乎对同伴的死一点也不在乎，反而让血腥钩起了它们的杀欲。本来对付这样一群怪物本少爷，不！是本小姐轻易就能对付的。可是象个不知趣的英雄似的他出现了。带着一身的英气，单枪匹马的冲入敌
群，杀出了一条血路出来。本来我是想怪他多事，无缘无故的抢走了我的经验值。但是还是考虑到我是淑女，淑女就应当善解人意，充当被保护被救助的角色。所以只是轻轻的留下了一句“谢谢”，又在这个有点呆的英雄身上留下一圈耀眼的光环后便匆匆的离开了。本以为他会死皮赖脸的跟过来，要么想和我组队，要么想联络什么“感情”，这种人我见多了。不过很意外的，他好象很特别，不但没有跟过来，而且连一句巴结的话都没有。只是在我走后淡淡的飘来一句“不用谢^_^。”这个人很不错，算是他在我心中的第一印象吧！心理学家们常说对一个人的第一印象往往对以后评定此人时有决定性的影响。也可能是这个理由，那次邂逅之后，每次上线，我都在偌大个依斯城里找寻那个身影。不过我始终没有给他写信。理由很简单，他是男生我是女生，男生本来就应该主动嘛！这是游戏世界的规则，更是我玩这个游戏的原则。原
则一旦被违背，我就再也没有玩下去的理由了！
世界真是小，我在几乎忘却的时候，他又出现了。还是那张脸、那双眼睛，只是好象比上一次见面是更坚毅了。而这一次是他陷入重围，打得好象很吃力的样子。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给他加了一个罩，又给他补满了生命值。然后倾尽毕生所学，施放出魔法。他也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很快的我们就搞定了所有的怪物。
“谢谢”这次轮到他说这两个字了，我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不谢”。他一边整理着战场一边对我说：“你一个人打吗？没有组队？”我立在充满血腥的空气中“呃”了一声。“那我们组队好吗？”。我说“好！”。就怎么简单。于是，美丽的依斯在清晨时分多了一队为了理想而战斗的伙伴。伴着初升的太阳，我们一起战斗、一起生活、一起为了彼此的升级而欢呼雀跃、也因为彼此的每依次阵亡而悲伤。在游戏中他是一个坚强的斗士，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会勇往直前、不畏艰险。有时候我觉得他简直不像是在战斗，倒像是在寻找牺牲的机会。就好象是为了完成某一个悲壮的剧本。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所有小说中、神话里各种英雄的本质。他
是什么样的人哪？我一直在猜。而在聊天中的他又是另一个角色：温柔、体贴、大度、风趣。
有时我要为了他所说的一句话前后思量、方才知道话中之意。他总是是能给我最大的关怀，知冷知热，却也不是过分的腻热，并且总能在触及感情的时候，安然的避开。总之，他给我的感觉总是很神秘，就像他那幽幽的眼神。
“‘入江’！……‘入江’……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听过，就是想不起来了！”有一次我记得这样对他说。但过了很久他都没有会话，人也站在那里很久没动，好象是在犹豫是否应该告诉我，但最后还是说了：
“看过《一吻定情》吗？……就是柏原崇和佐藤篮子拍的那部日剧！”
噢！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个长的高高帅帅、特别是一双带着忧郁的大眼睛和一副呆呆的讨人喜欢的表情，成绩在学校一直都是第一名的入江植树；因为回廊中一次阴差阳错的吻而被学习急差而且顽皮可爱经常做错事的晴子**住……和晴子双双考入理想中的大学，最后终于展现温柔本性，在晴子离开的一刹那第一次展现迷人微笑的入江……
“喂！冰心！你怎么了？刚才差点被蝎子咬死了。你还好吗?”沉浸在回忆中的我被蝎子的嘶咬声和入江的拼杀声所惊醒,看见了这样一段话。
“不啊。入江直树很冷，可是你给我的感觉却很暖！”在网上，象这样类似献媚的短信每时每刻都有上万条在传递。但是这句话却是我发自肺腑的。因为在网上，他的确很温柔，虽然我不知道网下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我们永远都不可能见面，一见面就等于揭穿了我的欺骗。他也永远猜不到我是男生。网上的我沉默寡言，多愁善感，会为了丁点儿的小事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每次他给我讲笑话听或是做一些看起来很蠢很好笑却只是为了传达对我的关怀的事时我总是“呵~”一声，然后问他是不是又费尽心机的在网上找笑话或是告诉做那样的事真的很呆。还会告诉他：他“很有趣”、“很可爱”，谢谢他这么麻烦还要逗我笑。心里却在
偷笑，男生对男生的幽默感怎么会没有免疫力哪？那不是会先把自己逗死了，还怎么逗女孩？
末了还是觉得他单纯；每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我总能察觉出他的犯心事，然后很自然的安慰他，让他说我善解人意；每当他为了我们共同的荣誉和利益杀入敌群时，我总是在他身后留下一圈美丽的祝福，然后告诉他“小心些，我就在你身后，永远！”。我已经完全的容入了这场戏，这个角色。用自己的另一半灵魂去做这个我现实中我不可能作到的人，女人。所以我想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的秘密。而且我不下线的话，连自己也弄不清了。
“掉线了吗？怎么又在那里呆着不动了？”他走到我的身边保护着我。
“恩，我还在！”我缓过神来。
“你说了那句话后就一直不动了，我还以为你掉线了哪！看见我刚才的话了吗！”
刚才？我急忙找以前的信件，看到了好长的一段话，看来我真的是呆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是这样写的：
“我不赞同你的说法。其实入江是一个非常体贴的人每次他都对晴子所做的错事予以最大程度的宽容。他只是不善表达而已，他不想用言语，只想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对别人的关怀！就象一颗恒星，不只是看起来夺目，感觉起来也有温度。他让每个人靠近，却又不是太近，他怕灼伤了别人。”
没想到他还挺拽文的。这次不想让他再等，我很快回复了：“我知道啊！之所以你起了这个名字，是希望能作到象入江那样的人。而且，你也作到了。或许比他作得更好，因为这是网络，有许多人需要你去帮助、有怪物需要你去铲除，有国家的荣誉需要你去维护，还有我……”我竟然脸红了。
“呵呵，都被你看透了，我是真的希望能做一个和现实中的我不一样的人。”
“哦，现实中的你和网络中的你差别很大吗？”
“……，有一点质的不同吧！”
“呵呵，是吗？”我没有继续向下问，因为一旦涉及到现实，网络中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至少此时此刻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冰心，如果说入江是我不可能成为的偶像，你的梦想是‘玉壶冰心’吗？你和网络中的你相似吗？他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让我如何回答哪？难道告诉他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冰心，我和冰心根本就是两种性别的人？不，我不能那样说，但又不能不回答：
“我想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个偶像，也许是和我们相似的人，也许是一辈子都不能成为的人。但无论是梦是醒，是现实还是网络，我们都为找寻他（她）而努力，这样就够了！你说是吗？”
“你又说到我心里去了！好，我们就去找寻心中的偶像吧！首先去杀那些可恶的蝎子，刚才差点挂了你。”
“哦，好啊”我望了望依斯城新升起的月，我到底里网络中的自己还有多远呢？……
和别的男生不同，入江的幽默感也是忧郁的，他越是装得粗犷我就越觉得他细腻；他越是表现得油腔滑调我越觉得他单纯；他越是显得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我越觉得他认真。也许只有网络中的我会注意到这些吧。平时我很少关心别人心里想什么，特别是男生！也可能是不在挖空心思去想什么话题的问题（因为那是男生的事^_^)，所以有了更多时间去感受那些言语之外的信息。有些时候我竟然有这样一种感觉，那就是入江好象不是男生。因为在他铮铮的铁古下好象总有那么一点水做的东西。但是具体哪一点我也说不清，只是感觉他有一种和我内心深处不一样的东西。就说那天吧，为了买房子的事：
我记得那天天气很不错，而且特别顺，我和入江都升了级，还得了不少金子。忙得差不多时，他突然很兴奋的说（龙族设定有脸谱功能，可以用不同的脸谱表示不同的面部表情，只是网下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吧！）：照这样打下去，我们很快就会有自己的房子了！”
“房子，是啊。有了房子就可以把东西放到家里，不怕丢了！”我不想让他看出我的兴奋。
“不，不是那个问题。是家！我们在依斯将要有个家了！你知道那是多么重要吗？”没想到他玩得是如此认真，如此投入，我再也不忍心掩饰了。
“是呀，有了家就有了感情的依托，我们就不在是漂泊的人了，有了自己的窝。”发完了这句，才发觉到是否这样有事没事的就说那么严肃、死板的话会让人觉得胃部不适，于是就逗他：
“才不要啦，我为什么要和你住一起！我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吧？”我想大概girl就应该怎么讲话吧。而如果是现实中的我听到这样一句话，即使IQ再底，也会立刻探出一个肩膀来示意能够女孩靠下。然后告诉他，‘在这样一个乱世，象你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儿独自行走江湖，我怎么可能放心？我永远都不会欺负你，我会保护你哩！哈哈哈……
’因为我知道，一个女生如果那么说，一定是同意了，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呆入江竟然会这样说：
“就要！我非要和你住在一起！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可要生气了！”mygod，真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竟然和我撒娇！你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和我一个娇小的女子撒娇。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吞下了：
“逗你哪！用不着生气吧？好！为了我们的房子可要努力呦！”
“会的。”
“对了，你刚才象个小丫头似的。”
“你说谁象女人？你才是那！‘
“是呀，我是女人，可是你张得那么壮还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很丢人呀？”
“我~你在说我可砍你了！”
“呵呵，砍呀。你欺负我一个女生算什么能耐？砍呀！”
“别跑……”
“哈……”
“哎呦……”
“呵呵。”……
在龙族中撕杀、战斗的过程中，我渐渐迷失了自己，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虚拟世界。有时候我真的有些搞不清自己是在网络中还是在现实中，不可能每次都把男女分得那么清晰。我开始对现实生活显得无力应对。就向牛顿所告诉我们任何物体都受惯性影响那样，我的心也有了惯性。有时我从网上走入现实的时候还带着女生的言行，以至于引起了不少笑话。我很累，这不是我玩这个游戏的初衷。况且，我已经找到了心目中的冰心。我想我已经再没有别的理由留在这里了。只是舍不得一个人――入江。我应该给他一个答复。不，是玉壶冰心给他的答复：
“入江,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写信。我走了,带走我所有的梦。希望你不要太悲伤。很抱歉,冰心在依斯彻底的消失了，在龙族彻底的消失了。不要问她去了哪！她只是回到了现实中。网络中的入江和冰心是同生共死的伙伴；相互依靠的朋友和相亲相爱的伴侣。现实中的我们是朋友吗？我想应该是吧，只是永远都不可能见面的那种。你是一个很成功的player，你使我每天都能和入江直树生活在一起。你也会象他那样最后一刻展现迷人微笑吗？即使我已经看不到了。
我们的房子还在那儿，我希望下一个女孩能很快住进去！千万不要把它遗弃了，那可是我们亲手建起来的。我已经把我所有的装备放在了房子里，你可以哪它们去卖钱，我想以后的冰心再也用不上了。还有，不要伤心。我不是在你心中留下了一段美好的回忆吗？这样就够了。最后，永别了我的龙族、我的依斯、我的入江！”
打完了这段话，又最后看了一眼古典、神秘、美丽的依斯，我断了线。没想到眼泪也象断了线似的一颗一颗的坠下来。我想之所以我会哭也是因为惯性吧！
走出了网吧，擦干了泪，我又回到了现实。我没把ID号送给别人，而是压在了箱子的最下面。那是我曾经活在依斯的唯一凭据，是我的回忆。就象传说中仙女的羽衣，只要我再拿起它就能变成冰心，就能回到美丽的依斯……
现实中时间过得总是很慢，日子也很无聊。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是自己吗？我不知道！
每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吃饭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学习，学习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吃饭。
2001年11月18日，流星雨。我半夜两点起来看流星。那真的算不上什么流星雨，最多是两颗同时出现，多数都只是一颗一颗的划过天际。不过真的很美，象一颗颗宝石从九天陨落，看着流星我不禁想：人生不也是一样吗？短短的几十年却很美好；网络中的故事不也一样吗？虽然总是悲伤却很浪漫；也不是所有的事都要十二分的真实，是吗？虚幻也是一种美吧；不是所有的事都要天长地久，对吗？有些事只要经历一次就够了！此时我突然有了一种再到依斯看看的冲动，只是看看！拧不过自己的心，从箱子的最低层拿出了那张久违的卡片，又变成了玉壶冰心，那个穿着羽衣的女祭司，再一次回到了美丽的依斯。还真是巧。龙族的世界竟也是夜，只不过没有流星雨。
我没有回我们的家，因为我不想让他再看见我。却收到一封信，日期是10月21日，也就是我给他发最后一封信的那天。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永远！只有传说中才有吧？当我离不开你的时候，你走了。知道吗？冰心，我恨你！为什么在我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说‘永别’？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好坏
“不过对不起！我也有一件事一直在心中，我个人的秘密。今天我把要他告诉你，虽然也象你说的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收到这封信。在告诉你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是一定不要生我的气，原谅我的欺骗。你一定要答应噢！我想说的是――现实中的我是另一种性别的人！很惊讶吧？我差点连自己都唬住了。入江是我的幻想、我的梦。在现实中我不可能成为他，所以我在龙族里通过自己找寻他。我想我应该算是成功了吧！我体验到了男子的勇气与激情，有一种孤独的快乐，但是遇见你后我又有了一种保护身边人的责任感。也渐渐明白了孤傲的入江不可爱，有了晴子的入江才是真正的入江。
“难道最开始，你就已经暗示了终有一天你将要离开吗？龙族是你家乡吗？‘寒鱼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也许你早就知道。冰心不象晴子，她很冷静，很温柔很聪明。而且怜慈，是个好祭司，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总能听到我心底的声音。不过网下的少女的心告诉我，你应该是男生吧？为什么这么说？你有一种在关键时刻压倒一切的气魄，义无返顾，只有男生才有这种本质吧！而且你总是让着我。
对了，还有一点可爱的自大。呵呵。还不过这些都是我猜的，如果说错了可要原谅啊！我可变成女生了。呵~
“你走以后，龙族的世界变得再无阳光。我已经找不到任何留下的理由了。所以说‘再见’的不只是冰心你吧，也有入江！我们的房子还留在那片美丽的草地上，我们亲手建起的家。
你的装备还在那里，我梦想着有一天你能再次穿上它。也许我会在心灵颤动的时候回来看看，也许这已经是我最后一次上线，谁知道？也许吧！最后，永别了我的依斯，我的冰心！我好想你。我需要你。”
我再一次试干了泪，那似乎男人不应该有的东西。走出了网吧，恰有一棵流星划过了天边，也恰有一滴泪划过我的脸边。他照亮了我的脸，很温暖！转身回到了电脑前，慢慢的写下：
“你的冰心是男生！我们还能继续吗？”
不知此时窗外已划过了几颗流星……
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