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天（5）
作者：玲珑鱼
幕四 对酒
十七岁那年，山河巨变。
金銮殿，琉璃墙，珠玉潇湘。水站在大厅边上，看年少英雄举步拾矶。朝阳金晖如火镏金。
水看着大殿中央的云天；黑发微斜在额前，脸色微为苍白，雪白的长衫流云般的坠在青灰色的地面上。疲惫却英武，无坚不摧的从容。好像金樽战神般的，夺目。而微笑，却是他一成不变的神色，轻舞和风。
云天抬起头，看进水暗蓝色的眼珠。轻易的看出爱人竭力隐瞒的不安，于是温柔的笑了。
水，从今天起着世界是你我二人的，所以我们更不会轻言分离了。
水轻巧的避开了云天的眼神。却掩饰不住因为激动或者害怕而微微颤抖的擎着祭祀用的火种的双手。慌乱中低下头去，点燃青铜色的火盆。云天走上前，静静的立在水跟前。两抹白影在橙晕色暧昧的火光中，眼神纠缠，仿佛生生世世。
“神说，你将是这国家的领导者。”
水感觉自己在火光中不停的沉没。
巴拉坦无人的街角孤单的腐朽。。。。。。
我用我的生命成就的男子。。。。。。云天，那是你根本无法体味的寂寞。
除了我，你还有你华灯初上的帝国；除了你，我只有自己与生俱来苍凉的寂寞。
伊斯元年，祭司云独往黑暗洞穴修行，整整六个月盈月缺。
林霏晦冥，水重返红尘的时候，已是人间当飞雪。
伊斯206年正月十五，云天年满20岁，即日大婚。
当水重新在那座寂寞宫闱看残雪夕阳的时候，整个巴拉坦都沉浸在莫大喜悦中。而欧雷姆神殿的神官们也为着即将到来的婚礼异常忙碌着。只有水，徘徊在喧哗之外，每日只穿着淡云色的绸衣，静静的坐在空荡荡的走廊上独自看晚秋初冬，一颗颗计数白梅枝头待放的花苞。
等你们生命中最美丽的时节来临，我心，也将随落花流云，冬日将尽。
一整个漫长的冬季，那高高在上却笑的清淡的男子也都没有能扶上石青色的窗栏。
那天清晨，水推开窗，天色如铅华灰暗，并非时令却飘雪。神殿**的那湾流云竟笼上半层寒烟。冬日微寒。
今年雪落迟了呢，往昔这时节都该飘败雪残冰兼细雨了的。
云天明天是你我初逢的日子，而你却去承诺海枯石烂，对另一个笑的温婉的女子。
暖冬忽逢落雪，心凉如洗。
水回屋，认真仔细的系一粒粒纯白色祀服袢扣，镜中是自己如死云般太过平静的容颜。
水，你不是早就触到尘埃落定后的结局了吗？
不是从你入这花辩四季的寂寞宫墙起就知道自己的未来，不过是那宿命般的寂寞了吗？
是啊，云天，他是我的劫数，我在劫难逃。
只是难以相信不过短短的季节变幻，
花非花，叶非叶
枕边还是那株不败的往昔昙花，只余下珠蕊度寒冬，昙星一般；淡玉色的指尖上还是当年代你陪我的心跳，那日牵手在炊烟袅袅的人海……
明霄是初逢那日，镜湖畔的银蓝色烟火。
今朝待君来，与君共饮年华如歌。
哪怕明朝你我陌路也只想听你告诉我，这一切的经过。
哪怕心死，亦无所。
水坐在长长的走廊尽头，想起这4年的日子。仿佛这里，便是一道年华的长廊，有苦也有乐。
年华于水，不过是自小年年葬下的昙花，疼痛或伤痕，只是她自己清楚。水的爱，像老师或者前世们，至死不渝。
尘世间，能有几个？
窗下一壶浊酒。
等
等你一句决绝，或承诺。
花间叶下雪色嚣张，茫茫间相似红豆如残血。
“水……”云天不知怀着怎样心情来。一路微曳衣角，一路心思难平。
初当会长，千头万绪焦头烂额，适逢祭司远去修行。多想伸手拉住水远去的背影。千丝万缕，直到今夜已是无可挽回。人生如云长东，而水，你是我唯一不想失去的，更不想用岁月无情，这样的借口。
宁愿与你一夜之间偕老白头。
几乎是在雪下跑着，却看水在淡青色的窗棂旁一片片数窗外的飞雪。
水听见云天唤她，懒懒的答应，慢慢的回过头：“你，来啦？”
那声音是再平凡不过的中声，云天却是没来由的一窒。
“来了。”
看水抬起薄如秋云的衣袖，晚风掠过，青丝微扬。抬手一道淡青色柔和的弧线，轻柔如斯。
水平端起瓷白色的酒杯笑着送到云天眼前。
“不醉不归。”
如果注定分离，我期待你尽可能记得今夜的我。
水点一盏香薰，看灯下云天疑惑的眼神。
“水，你从不饮酒……”
“塞多拉斯上好的清酒，所以才找你，怕糟蹋了……”
“水！”是不曾有过的粗鲁打断，“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敷衍我！”
夜色如云，雪住了，月光缥缈。水定在烛台边，橙晕色的烛火将温柔的影画在水白色的身影上写意似的山云。云天看水昂起头，浅碧色的酒滑过咽喉。
“云天，难道你没有什么要说？”
怎么会没有，要说的太多，一夜，一生也不够！
云天甩下酒杯，洒下一地凝碧。紧紧困住水，眼神热烈的让水无处遁形。
“只要你说，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明天……”
“明天你就要结婚了，为了工会间的团结，国家的安定。”水微蓝的眼珠有火焰绝望的光芒，夜色下，是未曾有过的冷。
放一枚烟火，你我相逢，明夜的烟花是别期。不过那一切火红的喜字都是过眼烟水，我还是一样的爱你。你的命运，我又怎么会不明白。我们都不是为自己活着的人，云天。
“那你呢？”水轻轻的问，好像暗夜里一声鲜明的叹息。
拥抱是这样的夜里相爱的人唯一能做的事，窗外月明星稀。
伊斯206年正月十五日清晨，云天留书一份，自卸会长之职，拜别巴拉坦。同日欧雷姆神殿，水矣失踪。
